1973年的美国,是一个充满动荡与变革的年代。社会在经历战争、政治暗杀以及民权运动的洗礼后,正站在文化巨变的边缘。而在康涅狄格州的新迦南镇,一场风暴悄然酝酿,它不仅是自然的风暴,更是人性与社会的风暴。
李安的电影《冰风暴》以其独特的视角,讲述了一个典型的“美国故事”。影片中,那个时代的政治阴霾如同阴影般笼罩在人物的日常生活中,尼克松的面孔频繁出现在电视屏幕上,为即将到来的悲剧营造出一种压抑的氛围,而一场性革命也在郊区悄然兴起。成年人在餐桌上讨论着水门事件和色情电影的流行,这些元素交织在一起,构成了影片独特的时代背景。
《冰风暴》改编自里克·穆迪的同名畅销小说,聚焦于美国变革时期一个中上层阶级的白人家庭。这部电影与李安此前以当代台湾家庭为中心的作品风格迥异,但正是这种差异,让《冰风暴》在上映25年后依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。
李安以其标志性的手法,塑造了一群性格复杂的人物。他以温暖的笔触描绘家庭成员,对他们充满同理心,同时也深刻地揭示了我们的生活是如何被周围的世界所塑造的。影片以感恩节周末为背景,讲述了胡德一家在节日中的混乱与困惑。家庭的大家长本(凯文·克莱恩饰)对自己的婚姻和事业感到不满,与邻居珍妮(西格妮·韦弗饰)发生了婚外情;他的妻子埃琳娜(琼·艾伦饰)则在家庭生活的压抑中试图通过偷窃来填补内心的空虚;他们的两个十几岁的孩子温迪(克里斯蒂娜·里奇饰)和保罗(托比·马奎尔饰)则在父母的忽视下,尝试着性与毒品。
影片整体笼罩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阴郁情绪,当风暴最终席卷小镇时,这种情绪愈发沉重。电影的视觉语言以深蓝和绿色为主色调,仿佛在暗示角色们内心的压抑与沉闷。
胡德一家在对待他人时显得冷漠而自私,但李安并没有对他们进行过于苛刻的批判。相反,他将这些越轨行为视为社会束缚下的一种无奈反应。影片没有像其他家庭剧那样专注于辛酸与冲突,而是将重点放在了角色的悲伤上——他们对变化的恐惧以及对未来的迷茫。而与其他电影不同的是,《冰风暴》的结尾是一个家庭的重新团聚,而不是进一步的分裂。
“家庭是你诞生的虚空,也是你最终的归宿。”保罗在电影开场的旁白中这样说道。这种情绪在风暴之夜得到了充分体现。本和埃琳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加了一个换妻派对,仿佛是命运的捉弄,迫使他们直面婚姻中的问题。本的不忠行为最终影响了他的家庭生活,当他发现埃琳娜早已知晓他的婚外情时,他醉酒后的羞耻感让他在派对上无所适从,最终把自己锁在客房的浴室里。
埃琳娜则在派对上与珍妮的丈夫吉姆(杰米·谢尔丹饰)发生了纠葛,但李安将这一行为描绘为一种沮丧的好奇,而非报复。吉姆在事后尴尬地穿上裤子,两人很快意识到这种新发现的性游戏并不适合他们。当埃琳娜回到派对时,她发现本依然躺在浴室地板上。这是他们很久以来第一次真正地相互理解,感受到了彼此的遗憾。
与此同时,保罗和温迪也在暴风雨中经历了自己的启示。两个青少年试图寻找性经历,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。毒品和酒精的干扰让他们的青春期欲望化为泡影。当他们的计划落空时,他们像父母一样,选择了回归家庭。温迪躲进了儿时的床,而保罗则赶上了最后一班火车,回到了康涅狄格州的家。
胡德一家最终撤退到郊区的安全避难所,这正是李安在《冰风暴》中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。经过一夜的风波,一家人终于在清晨重新聚在一起。尽管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寂静,但当本崩溃并开始哭泣时,这种宁静被打破。然而,至少他们又在一起了。
“这基本上就是我的主题,”李安在电影上映前接受采访时说,“保守的家庭如何给予你安全感,而你又如何渴望从中解脱。这些主题都是非常普遍的。”有时候,我们只需要等待暴风雨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