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影随形的绝望——这便是生活的写照。
2025年4月初，BFI迎来了奉俊昊的作品展映。我有幸在影院中观赏了这部佳作。
这无疑是一部极为出色的商业影片。
观影过程中，我深切感受到了那令人震颤的绝望与恐惧。在奉俊昊导演的镜头之下，我从未料到自己竟能如此感同身受，仿佛置身于那个特定的时代，在无尽的田野间仓皇奔逃，直至无路可逃。
这份共情源于他对角色细致入微的塑造。我理解了角色，也透过他们的视角看到了整个时空。从动作的细节到说话的用词，宋康昊将朴斗万这个角色演绎得活灵活现。他既是对傻子威逼利诱、吊打后又拍屁股走人的恶人，又是会摸摸小孩子脑袋、请神婆探案、查人裤底以及抱着同僚防止其犯错的人。他是一个有勇无谋、仅凭一股冲劲和一身力气行事的莽夫，手持鸡毛般的权力就对无辜者痛下狠手。他愚蠢至极，最终一事无成，但我却难以简单地认定他是个坏警察。
我所知道的是：他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市民，如同所有人一样，被时代的洪流所淹没。然而，他的绝望、无助和苦恼都在向观众诉说着他曾有过自己的正义。即使是商业片，塑造出可爱又可恨的角色也应当是电影的核心。如今，这样鲜活的主角已不多见。
那个时代的侧面描写十分丰富，细节之多让我深感惋惜，要是我对韩国历史稍有了解就更好了。
当然，好的角色和时代背景自不必多说，真正打动人心的还是故事本身。起初我以为这是一部喜剧，后来以为是社会派推理剧，再后来则被吓得多次捂耳眯眼。（我想我不会再去看他的《汉江怪物》了。）我想说的是影片的最后一段。前面一直是以受害者的视角展开，这里突然切换到凶手的视角，着实巧妙。当凶手放弃医生，决定对另一边的学生下手时，我曾一度放下心来。这种安心并未持续多久，当法医揭开女孩身上的创可贴时，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将我紧紧抓住。那个女孩因凶手的一念之差而命丧黄泉，死时也无法瞑目，看不到哭嚎的母亲和姐姐——这个人可能就是我。当主角们望着年轻男人消失在隧道里，一步一回头时，我心中的恐惧转化为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。失踪在时代洪流中的人可能就是我，失败者可能就是我。
原来片名《杀人回忆》讲述的是凶手的回忆。当他数十年后蹲在田地里与小姑娘交谈时，那十个女人的模样在他心中是沉甸甸的，还是如一页纸、一句话般轻轻飘过？——他应该不会像我一样坐在电影院里，嗤笑着回顾自己的回忆吧。
那些几乎被毁掉前程的警察们，因前者的暴力而失去一切的无辜者们，隐身的女人们，死去的她，一切都停留在金相庆被雨水打湿的脸上，而后化为宋康昊的那一眼。那眼神中蕴含着恍然大悟、后悔，抑或是不甘心？
我们无法猜测。在电影的结尾，这一刻有太多的情感和记忆，让人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去描述。现在，唯有难以忍受的沉默笼罩着心灵。
